【舅甥亲情向】除夕 下
“小公子哎您慢着点儿！”白发苍苍的老仆仰着头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眼里的担忧简直快溢出来。
“刘伯，我不是小孩子啦！您不用担心！”金凌拿着灯笼回头，对着老人笑。
春节将至，江澄早早地遣了弟子家仆回家团聚，留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无家可归的老仆，跟了江家不少年头，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家人。
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这偌大莲花坞却反而清净下来。
刘伯抚着胡子，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小少爷。
金凌小时候调皮得很，小小一个团子还没到人腰那么高，抢着和下人做挂灯笼的活儿。
江澄本不欲大张旗鼓，往年都是拜祭过先祖父母，长姐姐夫，和剩下的人吃个饭，守岁的时候挖出早些年埋在院子里的好酒，摆上两个杯子，自己一个人慢慢的饮。
反正莲花坞一战过后，除夕还是新年对他而言也并无区别。
可这年不同，这年莲花坞有了金凌。
那是金凌能跑能跳后在莲花坞过得第一个新年。
那年的除夕天气不比往年好，小小的明黄色的团子裹在华贵明亮绣金星雪浪的披风里，小手拿着红艳艳的小灯笼，非要往树上廊上挂。
江澄正在书房处理事务，突然听到门外喧闹，皱了皱眉头，起身去看。
刚推开门就被满院红艳灼了眼。
金凌与家仆的声音吵吵闹闹的传入耳朵里。
“金凌！你又在胡闹！”
金凌听到舅舅气沉丹田的怒吼，忍不住身子一抖，连累托着他的家仆也跟着一抖，差点没把金贵的小少爷摔下来。
“舅舅！”金凌从家仆怀里跳下来，噔噔的向着江澄跑过去。“我哪有胡闹！今天可是除夕！你看看莲花坞，哪里有除夕的样子！”
旁边的刘伯也赶紧上来劝，生怕小公子在这年最后一天挨一顿鞭子。“是啊宗主，小公子年纪小，喜欢热热闹闹的，况且咱们江家也好久没有这样热闹啦。”
金凌记事后在金家待的日子越发长了，没有这任性活泼的小公子暖一暖，这江家都快冻成冰疙瘩啦。
江澄难得噎了一下，他冷清惯了，居然没有考虑到金凌的心情。
“金家过年的时候会挂满红灯笼还有红笺，晚上还会放烟火，可好看了！”小小的金凌笑的牙不见眼，“小叔叔还会给我包大红包！”
提到金光瑶，江澄眼皮一跳。
他把手里的笔交给刘伯，一把抄起小团子抱在怀里掂了掂。“行，我今天就陪你挂灯笼。”
江家家主严肃的看着刘伯吩咐道:你去买些烟火，要最大最漂亮的。
刘伯了然的笑笑，高兴的眼睛都快看不见。
冷清了这么多年，托了小少爷的福，今年莲花坞终于要热闹热闹啦。
第二天早上金凌醒来的时候，在枕边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如今小公子长大啦，变成了金宗主。
他还是裹着一身明黄，只不过再不需要人托着了，少年人身姿修长，雪白的指尖与灼红的灯笼放在一处，也不知是谁更靓一些。
晚上照例拜祭过先祖，吃了年夜饭，金凌那小子便不知道溜到了哪里去。
已近亥时，江澄提着随便慢悠悠踱到院子里，利刃出鞘，将那灵气逼人的宝剑做了凡物，开始刨起土来。
没一会儿刨到个小坛子，剑尖一挑，便到了手心里。
他看着那坛酒，恍惚道。
最后一坛了。
金凌倒是没溜远，就是去了江家厨房。
他知道阿娘最拿手的就是那道莲藕排骨汤，这阵子和不少厨娘请教，偷偷摸摸的练习了无数次，就是想给舅舅做上那么一碗来。
如今并不是采藕的时节，为了那些莲藕金凌还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他净了手，细细的洗净那些排骨上的血丝。
刘伯在旁边给他打下手，他是江家为数不多尝过江厌离手艺的人了，原本金凌体谅老人家，想让他早些休息，可刘伯固执的看着他。
小少爷，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大小姐的莲藕排骨汤老朽是毕生难忘，您就让我帮帮忙吧。
金凌无法，只得顺着他。
当年莲花坞惨案，刘伯正好回家省亲，这才逃过一劫。
谁知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一路看着江澄收敛了一身锋芒，担起了江家。
又看着金凌长大，担起金家。
“小少爷，这些年你和少爷，辛苦了。”老人家红着眼眶，声音都在发颤。
“不苦。”金凌摇头。有舅舅在，我怎么都不苦。
“只要是您做的，宗主一定喜欢。”
因为那是浇灌了无数爱意与温柔的一碗汤。
小少爷终于成长为大小姐那样，温柔的人啦。
清甜的香味渐渐的弥漫出来，金凌先是盛了一碗给刘伯，让他尝尝味道。
老人家吹了吹便迫不及待的含进了嘴里。
一瞬间几乎老泪纵横。
“大小姐……”
魏无羡站在江家大门，踌躇不前。
他与江澄多年未见，那块魏婴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还是好好的挂在那里，其实他每年都来。
也不是什么意思，就是心里一个念想。
除夕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他也想，偶尔回趟家。
哪怕江澄已经不把他当做亲人了，他还是想……回莲花坞过年。
很快他便发现今日与往年不同，往年江澄都是一个人过，江家冷冷清清的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
如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热闹又喜庆。
他忍不住一跃而起，落在房顶上，入目便是满眼红灼，江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摆着两个酒杯，一个人自斟自饮。
他的随便被随意放在对面，江澄的背影落寞而悲戚。
魏无羡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他认出来了。
那是少年时侯，他们三个人一起酿的酒。
师姐，江澄，魏无羡，三个人亲手埋在院子里的，青梅酒。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忍不住从房顶一跃而下，轻轻的唤了一句。
师妹。
江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遥遥朝他举了杯。
你来迟了，魏婴。
这最后一坛青梅酒，你喝不到了。
魏无羡鼻头一酸，抢步上前，端起那一直放置的杯子一饮而尽。
入口酸甜绵长。
江澄觉得他出现了幻觉。
不然他怎么会在江家看到了魏无羡。
那人自从观音庙过后便再没有回过莲花坞。
“魏婴……”他喃喃。
江澄没有醉，也很清醒。
可是他突然就想说一说，对着这个魏无羡，把这些年
来的委屈都吐一吐。
“该是你的果然躲都躲不过。你怎么这么倒霉啊魏无羡。我明明都替你引开那群温狗了，可你还是失了金丹。所以说一切都是天注定。”
“我怎么也……这么倒霉呢……”
魏无羡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原来……原来你……”
“舅舅！”金凌的惊叫声猝不及防的传来，他提着食盒，目光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魏无羡转头，突然惊觉，金凌已经这样高了。
“是你啊。”待看清楚面前的人，金凌反而放松下来。“我还以为你和你的含光君逍遥快活去了，把我们舅甥俩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他走过来，嫌弃的将随便拂下去，打开食盒拿出个小碗来。
熟悉的香味猛的窜入了鼻腔。
魏无羡震惊的看着他。
金凌撇了撇嘴，又拿出一个小碗来。
“金凌……”
“你只是沾着舅舅的光了知道吗？本宗主才不想给你做汤呢。”他伸手在江澄眼前晃了晃，发觉舅舅居然已是微醺，难怪没把魏无羡赶出去。
他盛了汤，递到江澄手边，“舅舅，这可是我特地向厨娘学的，味道肯定是比不过阿娘啦，不过还是很好喝的！”
然后动作不算温柔的给魏无羡也盛了一碗。
魏无羡发现，他平日里拿着陈情转的四平八稳花样百出的手指握着这小小一只白瓷汤勺，居然在抖。
他轻轻的尝了一口，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眶。
“师姐……”
眼泪不断地从那双漂亮的眼睛流出来，落进碗里，砸出一颗小小的泪花。
江澄哭的更加克制些。
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再一次喝到了这个味道的莲藕排骨汤。
从师姐的血脉手里，延续了这样温暖的味道。
金凌叹了口气，一手一个将两个长辈抱在怀里。
“我长大啦。”
舅舅。
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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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圆了一个梦吧。一直觉得双杰可惜。
第二天金凌收到了两个大红包。
老祖表示含光君？什么含光君，他要陪着大外甥补回来从前缺失的每一个新年！
后来他想，如果去年，前年，大前年他也这样跃上了屋顶，看着江澄对着随便自斟自饮，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别扭这样多年。
江澄:我没有吃醋！我没有吃金光瑶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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